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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1章 嬸娘惡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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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二叔其實根本不曾在意朱夫人遺令的事,自然回答不出,幹咳一聲提示彭夫人接話。

“曹媽媽原本是長嫂的陪房,這話也是曹媽媽說的,且早些年,朱家舅太太也就和柔的事兒和咱們商量過,老太太也是知情的。”彭夫人心領神會,立即提出根據。

老太太蹙眉道:“這話還真不是老二媳婦杜撰,先前曹媽媽確然說過這話,且朱家的幾個舅母也的確跟我提起過,老大媳婦過世得早,沒法子再照應庭哥兒,和柔是大媳婦親自調教出來,最最穩當,日後由她協佐著庭哥媳婦一齊服侍庭哥兒,大媳婦在天之靈,想必也不會放心不下的。”

“所以,祖母與二嬸都是聽信了曹媽媽的一面之辭?”

“這怎麽是曹媽媽的一面之辭?和柔是長嫂替大郎你擇定的婢女吧……”

“二叔幼年,屋子裏的婢女也盡是祖母擇選,也有不少是祖母親自調教,可這並不能說明祖母是替二叔擇定的妾室吧?祖父一直嚴令軒翥堂的子弟,不可效從惡俗陋規,學業未成仕途未登便納通房侍妾,曹媽媽一介奴仆下人輕慢家規則罷,二嬸莫非以為先慈竟也違逆尊長教令?”

彭夫人無言以對。

老太太幹咳道:“我就說當初曹媽媽說這話時,我怎麽覺得有些不實呢?倒是沒想起來原來差錯出在這裏……說來這條家規還是庭哥兒的曾祖父親自制定,確然不像那些鐘鼎勳貴之家,習慣了往子弟屋裏先放幾個通房丫鬟……也是老大媳婦過世太早,我就相信了曹媽媽的話,以為老大媳婦過世前替庭哥兒考慮得這樣周全。”

“祖母,就算母親有此打算,怎能只委托仆婦?母親應當會親口訴諸祖母。”

老太太連忙頷首:“庭哥兒所說確是道理。”

趙二叔情知老太太的判斷不容推翻,沒再爭辯,只道:“就算是曹氏信口雌黃,不過大郎既得授職,納妾確然是合禮合法,大郎看不上和柔也罷,母親親自替大郎擇選的妾室,大郎總不至於仍舊不滿吧。”

“官員納妾確然不犯國法,但並無律令規定官員必須納妾,侄兒如今新登仕途,且不敢有負祖父寄望,決意專心職務功業,更不敢有違先祖勿耽/美色的禁令,所以納妾之事,庭不做考慮,還望祖母免勞操持。”

原本蘭庭納妾與否和趙二叔絲毫不相幹,認真犯不著橫加幹預,只是趙二叔心裏的癥候養成已久——當亡父遺令蘭庭為家主時,他便憤憤不平,倒也不是說他對家主之位有何企圖,不過自認為要比長兄更加熟谙世故,仕途理應比長兄更加長遠,就算長兄繼承家主,他作為軒翥堂的嫡系嫡子份量不可謂不重,日後在趙氏族中也能一言九鼎。

但趙太師卻令長孫為家主,無異於明示對於自己的兩個嫡子毫無寄望,認為他們不能保障家族長盛久安。這對趙二叔無言就成了晴天霹靂莫大打擊,他的長兄雖然也被亡父否定,但還有個深得亡父寄厚的兒子,還能有個“安慰”的說法,不至於像他一樣顏面掃地。

更兼蘭庭身為子侄小輩,對於叔父卻有失畢恭畢敬,軒翥堂的大事外務從此鮮少與他商量,也從來不把他的建議采納推行,這讓自視甚高的

趙二叔怎能甘心,叔侄之間的齟齬也是由來已久且越積越厚。

因而今日趙二叔聽妻子抱怨,他不耐煩針對侄媳為難,卻也想著借著這個時機給予蘭庭教訓,散散心頭的郁火。

眼下聽聞蘭庭的反駁頓時惱羞成怒:“大郎用這些冠冕堂皇的說法,難道是在指責我與你的父親有違家訓耽於美色?你這說法何其荒唐可笑!難不成普天之下所有男子納妾都是貪好美色?那帝王天家三宮六院豈不也成了好色誤國?我再問你,禮法有定皇室王公大婚,除正室之外需得擇定姬妾陪媵,襄助子嗣繁榮又該怎麽說?你這樣的言論簡直就是無父無君!”

彭夫人立即助拳:“高門大族的子弟納妾,也都是為了香火繁盛考慮,庭哥兒是長房長孫,軒翥堂的家主,除經濟仕途興盛家業之外,繁榮子嗣也是要務,怎能用勿耽/美色的家訓作幌子,只想著……”她瞄了一眼春歸,有意語焉不詳:“不怪你叔父氣惱,沒你這樣護短的。”

就連今日一直偏袒孫兒孫媳的老太太也有些遲疑,和春歸說起大道理:“庭哥媳婦還年輕,慮事到底沒往長遠著想,你莫看著眼下屋院裏的人事簡單,你能照料得過來,日後等你有了身孕就明白了,瑣瑣碎碎接踵而來,再是能幹也難獨力支撐,你既要養育子女,還得料理家務,難免分心顧得了這頭顧不得那頭,身邊可離不開幫手,有的事可以交給仆婦,但有的事……總不能一直讓仆婦照應夫主,你還是勸一勸庭哥兒,納妾的事兒可不能這樣任性。”

春歸:……

她就知道就算趙大爺自己宣稱不納妾室,到頭來仍然會歸咎於她。

“祖母,這事是孫兒執意決斷,不聽勸解。”蘭庭道:“庭並不敢責備叔父納妾,更不敢妄言叔父納妾即為耽於美色,庭之所以作此決定,無非嚴以律己而已,實因先祖對庭寄望厚重,又肩負著一門興盛之責,庭不得不謹小慎微。

二叔指責庭謗毀皇室法度,那就更是無稽之談了,這樣的說法不僅關系侄兒一己,甚至可能株連闔族,所以庭不得不警誡二叔務必慎言!

至於子嗣繁榮,庭與流俗認知有異,以為此乃時命而不由人己,強求實在無益。”

沒有牽三扯四,只是意有所指的瞄了趙二叔一眼。

春歸立即把目光直盯腳尖,忍笑忍得“肝腸寸斷”:趙二叔倒是十分熱衷納妾,且儼然打著繁榮子嗣的幌子,奈何至今為止也不過兩個嫡子,許多妾都白納了,豈不是強求無益?但也不算命中註定吧,不過趙二叔若想子嗣繁榮得先把他“賢良淑德”的夫人先休了再說。

不過蘭庭的說法看來並沒能爭取老太太的認同,她張口就是一句:“你祖父當年肩上的擔子何嘗不重,不也納了妾室……”

“太夫人,大爺和大奶奶畢竟才是新婚,且大爺新登仕途,想要心無旁騖也乃情理之中,老奴以為大爺暫時不納妾室也好,太夫人便依從大爺的主張吧。”

春歸目光一閃——終止這場爭論的人竟然又是蘇嬤嬤,太師府裏的大小事宜,還的確沒有這個仆婦不能幹預置喙的。

回斥鷃園的路上春歸道出了心裏的狐疑:“老太太對咱們是否也太偏袒了

?要說來她老人家不堅持給和柔姨娘的名份還算符合情理,但看得出根本就不認同逕勿不納妾室的想法,也的確打算說服逕勿,但被蘇嬤嬤一勸,就暫時作罷了,還反過頭來連著二叔都教訓了一場,倒安慰起咱們來莫與二叔二嬸計較。”

蘭庭卻一點都不覺得訝異:“祖母偏袒咱們才是理所當然,否則你道二嬸怎麽會想方設法的刁難你?”

這話裏的透露可就撲朔迷離了,但蘭庭卻又沒有更加明確的透露。

看來趙大爺心裏還有不少機密不願示人——春歸莫名又覺煩悶。

不過更覺煩悶的必定另有其人,趙二叔邁出躊躇園就沖彭夫人大發脾氣,指謫她比“顧氏一介新婦尚有不如”,日漸失了老太太的歡心造成老太太越發偏袒蘭庭夫妻,又責怪彭夫人小題大作沒事找事,吃飽了撐的為和柔一介奴婢打抱不平,連累他這當叔父的反倒被侄兒搶白警誡,總之是狠狠發洩了一番,轉身去孟姨娘的小院尋求安慰了。

彭夫人憋著的一聲冷哼,見二老爺走得不見人影兒才從鼻子裏發出,她倒也還平靜,只是歪在美人榻上無精打采,嫌棄著一邊扇風的婢女心不在焉,劈手奪過絹扇來,卻兀自看著扇面上的繡花出神。

心腹仆婦很能體會彭夫人的郁躁,支開了閑雜人員,四顧一番,拿一把蒲扇重重的替主母扇涼,一邊兒地勸道:“夫人作何把那件事瞞著老爺呢?若跟老爺說了,老爺知道夫人這樣做的情由,心裏還能不體諒?夫人只字不提,老爺怒火難消,倒是便宜了那狐媚子孟氏。”

“他今日失了顏面受了冤枉氣,必定是會遷怒我的,說不說都是一樣,總之論何長遠得益,他都合當坐享其成,讓他受氣就萬萬不該……且你道他不惱怒就不去姓孟的娼婦那裏了?他這新鮮勁頭可還沒過呢,管個喜怒哀愁,都是去那邊消遣的由頭。”彭夫人用指甲,輕輕刮著扇面,仿佛那又細又尖的躁音更有助於她的思索:“我是故意瞞著他的,省得他日後仍對老太太言聽計從,一門心思只為安陸侯府和惠妃效力,不把彭家放在眼睛裏頭,他也早該明白,老太太不僅他一個兒子,也不僅只有臺哥兒閣哥兒兩個孫兒,別說趙蘭庭了,安陸侯的子子孫孫哪個不是老太太的心肝寶貝?他就不能單指望著老太太關照兩個兒子。”

說著話,指甲又重重把扇面刮蹭兩下:“你別忘了,這兩日就去外頭找和柔遞話,教她知道有顧氏在這府裏一日,她可沒那麽容易出頭。”

仆婦有些想不通:“大爺將和柔撂在外院不聞不問的,這奴婢還能玩出什麽手段?”

“她要是一點手段都沒有,在這府裏早就沒有立錐之地了,且我也不管她能不能成事,總之對顧氏無益就行了……你也別瞅著顧氏眼下看來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,她到底低估了人言可畏積毀銷骨。”

“夫人難不成還真要與顧氏為仇不成?”

“不和她為仇,我難道還要討好巴結著她了?”彭夫人一用勁,那精美的扇面就被刮蹭得挑絲了:“就算沒有這些前因後果的,我看她也實在刺眼,得意就猖狂的小賤人,靠著狐媚攀附權貴的下流貨色,憑她也敢在我面前張狂!等著看,我絕不會讓她好過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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